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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第一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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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士珍和文承翰是同窗, 又是同鄉,兩人這一次一個位列第四,一個則是花榜末尾。

高士珍家境富裕, 在同窗之中有樂善好施,喜歡結交的名聲, 他的家境雖然同文承翰一個天, 一個地, 卻總是喜歡厚著臉皮和文承翰混在一起,經常請文承翰喝酒作畫、吟詩作對。

這一次春闈過後,戶部許官, 高士珍走了些關系,卻沒有選擇留在天京,而是往和他故鄉比鄰的江南富庶地——筠州做官,

當他聽說文承翰要外放到威州的時候,立馬把這位同窗請了來,設下酒席:“大喜呀,文兄。”

文承翰原本是想留在京中的,以他的文采和見解、抱負,原本是可以留在天京的。加上禦史臺的方禦史前不久告老還鄉了, 禦史臺有空缺,老師原本同戶部的師兄說好了, 若是能高中“青君”,便舉薦文承翰進禦史臺當禦史。

奈何半路殺出了個寧王殿下, 硬是把他給擼到了第四名, 也就必須得外放了。

文承翰喝了一口濁酒,嘆氣道:“這有什麽好喜的。”

高士珍道:“這威州是大殿下的封地,你去威州做刺史, 豈不就是乘上了大殿下這股好風麽?”

出任威州刺史,替寧王殿下打理封地,這就意味著文承翰被歸入了大殿下的黨羽,如今天京流言淙淙,都說陛下大有立寧王殿下為女儲君的意思,文承翰這不就是大喜了麽?

文承翰將手上的酒杯往案桌上一拍,怒道:“女子幹政,牝雞司晨,我寧可辭了這官,也絕不去當什麽威州刺史!”

高士珍道:“文兄,你這就是不知變通了,你看人家小衛相公,人家祖上還是世家,衛太傅位列三公,大衛相公又在度支部做事,自己被大殿下欽點為春闈魁首,卻只落了個閑職,人家說什麽了麽?”人家滿心滿眼都是沖著尚公主去的。

就是不知道這成功了以後,是該叫“駙馬”還是“王妃”。

想到這,高士珍眉頭一挑,總算是憋住了笑。

文承翰道:“任憑她多金尊玉貴,牝雞司晨就是牝雞司晨,哪怕把我拖出去腰斬,她也是牝雞司晨!”

“噓。”高士珍見他越說越激動,連忙把手放在唇邊上噓了他一聲,“你輕點,隔墻有耳,你叫這麽大聲,是覺得大殿下聽不著怎麽的?”

文承翰夾了一片魚膾,沾上醬道:“就算她在我面前我也這樣說。”

高士珍搖頭:“我沒多少抱負,就想給我娘掙個誥命,現在有了,又到了富裕的地方做官,只求不出差錯,能蔭蔽兒孫便可——文兄是有才華、有抱負之人,何必為了一時之氣,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官位都給砸了呢?你這要是真辭官了,下一屆春闈可就沒你份了啊。大丈夫,有忍辱之毅嘛。”

他舉起了手上的酒杯:“我後日便要去赴任了,小弟祝文兄,平步青雲,在威州一展抱負。”

文承翰自己五日之後也要去威州任職了,想了想,還是舉起了手上的酒杯:“今日一別,不知何夕再見,高兄珍重。”說罷,便仰起脖子將酒杯中的濁酒一飲而盡。

威州是李安然的封地,她讓文承翰去當刺史,其實也有著自己的道理。

一方面是因為這地方雖然是她的封地,但是李安然這麽多年一直都在胡地為官、領兵,對於靠海而富庶的威州,她經營的不夠。

另一方面,雖然李安然不常往威州,威州的財政奏疏卻是送到她手上的。

從太學回來之後,李安然梳洗了一番,就睡下了。

翠巧服侍李安然早已經習慣,她每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彪子從不知道什麽地方叼來“投餵”李安然的死魚、死蛇、死耗子、死兔子等等東西用簸箕裝了拿出去丟掉——開門,拿簸箕,裝屍體,往後面廚房去吩咐燒水、煎藥,順便把死物丟了——整個過程熟門熟路,熟練到讓人心疼。

有的時候,翠巧會忍不住慶幸還好彪子是個聰明的鷹,知道把東西弄死了再送來,畢竟她曾經在諸多動物死屍裏見過劇毒的蛇種,彪子一擊斃命,一爪子就把對方的腦袋給搗得稀爛。

李安然早上起來,若不是要上朝,她是不會梳髻的,尤其是如今夏日到了,她更加不肯在家中也穿正裝,只是穿著舒適清涼的襦裙,外頭披一件薄紗,披散著頭發坐在書房廊前,一邊喝藥一邊看卷宗。

李安然的頭發不似京中諸多貴女一般會特意篦直,如果不把發髻梳起來,鬢角就如湘江水一般玲瓏起伏地垂在胸前,在發尾打了個俏皮的卷。

“大殿下。”看著李安然喝完了藥,翠巧連忙上前替她收起了藥碗。

李安然看著手上的卷宗道:“翠巧,你在我身邊伺候了幾年了?”寧王府中一共有三百名府兵,仆從上下六十餘人,除了宮中調度出來伺候的宮人以外,府兵都是赤旗軍出身,仆婦三十餘人都是從虎踞鎮帶回來的老人。

翠巧這樣貼身侍候的侍女,有宮裏頭放出來的,還有像翠巧這樣出身細作營,因為樣樣都出挑,被藍情特別挑選出來貼身保護李安然的。

“回大殿下,奴是從三年前開始侍奉大殿下的。”翠巧端著碗低頭回答。

“也三年了啊……”李安然卷起了手上的卷宗,“我有個活要讓你去做。”她笑瞇瞇地看著翠巧,“文承翰五日之後要前往威州赴任,我希望你能去盯著他,保護他的安全。”

翠巧端著藥碗跪下了:“是奴哪裏做的不好,殿下不願意讓奴在身邊侍候了嗎?”

李安然搖搖頭:“你這哪裏的話,我是覺得你是最好的人選,才讓你去保護文承翰的,你一定要像保護我一樣暗中保護他才是。”

翠巧的嘴唇抿起來,似乎是暗自搖了搖嘴唇,眉頭也有些許蹙起。

她是細作營天字部出身,總是喜歡把事情想得比較覆雜,既然寧王殿下說要自己去保護文承翰,那麽就肯定不僅僅是“保護”這麽簡單。

翠巧蹙眉思考了一會之後,便果斷回答道:“遵大殿下令。”

大殿下,難道是忌憚這個文承翰,所以才讓自己去盯著他嗎?

要知道威州是大殿下的封地,文承翰被派到那裏去做刺史,其實就是相當於不經過文承翰的同意,直接宣告文承翰成了大殿下的黨羽。

以大殿下的性格,哪怕這個人會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子罵,只要這個人真的有能力,她總有辦法把他弄到自己的陣營裏來。

“威州雖然是我的封地,但是我到現在所有的重心都放在西域都護府,瀚海都護府上,幾乎沒有時間去關心威海一代,找個有能又有傲骨的人過去,最好不過了。”李安然給自己到了一杯解暑茶,隨手打開了放在另外一邊的帖子。

“威州現在有三個最大的問題,一個是鹽稅,一個是貢珠,還有一個……是海匪。”李安然嘴上分析著威州的問題,眼睛卻依然盯著帖子翻閱著。

威海靠海,有一大部分的稅收都要靠海鹽入稅,雖然管制相對比較成熟,但是也留下了不少走私鹽、虛報鹽價、鹽產的問題,雖然歷代刺史都下手整治過,奈何沈屙過重,是李安然認為的最嚴重、也是最需要花時間去整治的問題。

對比之下,貢珠反而變成次一等的問題了,威海地處南方,歷來盛產南珠,而其中大部分出水的南珠都會被拿來進貢李周王室,李安然自己也偏好珍珠這種靈動的寶石。

貢珠產業參差不齊,依靠天然產珠根本不能滿足目前的需要,若是收拾好了,能成為威海稅收的一項大進賬——只是其中風險極大,這一項目前還沒有刺史有膽量去經營。

李安然從把威州劃入自己的封地之後,就取消了貢珠斤數規定,改“斤”為“顆”,限制了地方官員為了湊貢珠上貢的斤數而逼迫珠民大量采集珠貝。

但是這樣一來,上貢的南珠少了,宮中似有若無的抱怨聲也有不少,李安然就當沒聽見了。

最後一項海匪,和前面的南珠、鹽田,用榮枯的話來說,其實是“因果”,南珠采集和鹽田是“因”,走私南珠和私鹽,占地一方為匪,是“果”。

之前是李安然找不到合適的人來騰出手收拾威州這三項,現在等她收拾完這邊的豪寺占田,她就親自去威州。

——至少要一年多吧。

她算了算日子這樣想。

“文承翰如果真的有他文章中寫的那麽舍生忘死,他到威州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打擊威州的海匪和鹽商,搞不好會有生命危險的。”李安然看著手上的最後一封帖子皺起了眉頭,瞇著眼,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裏頭的內容。

翠巧道:“若是他沒有像殿下說的那樣,治理這三項呢?”

李安然把玩著手裏的拜帖,揚起了一個懶洋洋的笑:“那麽,他就是個只會說一張嘴的庸才,我就要追究他罵我牝雞司晨的事啦。”

翠巧:……

好他個文承翰居然敢罵殿下牝雞司晨,她記住了。

“屬下知道了。”翠巧低頭道,“屬下謹遵殿下旨意,一定會好好保護文刺史的。”

李安然:……

不對,我聽著你這咬牙切齒的,怎麽感覺你根本不想好好保護他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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